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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1.00 The others



作为这个国家中心的赤牧市,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混乱状态。



明明向居民发出了避难通知,却至今没有表明原因。虽然媒体也在收集信息,但从每天的报道可以看出扔没有抓住核心。



突发的情况令整个国家都陷入动荡。



但对于不过是一介平凡高中生的自己——大树来说,那都是身外事。



而且他居住的城镇是个远离赤牧市的地方城市。唯一令人在意的就只有平白无事就请假的同学数量与日俱增这点事了。



不对——其实,令人在意的还有一事。



这几天,他每晚都有做叫附虫者的人们的梦。



立花利菜。



HARUKIYO。



做着名字诸如这类的附虫者的梦。



大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而现在,当他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



「你能告诉我……我做那些梦的意义?」



等待他出现的少女,说能告诉他那个答案。



「没错」



点头称是的是自称五十里野绮罗里的人。她是个留着斜线刘海的美女,年龄看起来和大树相仿。不知为何,她穿着与大树同一所高中的校服。



「你、你在说什么呢?干嘛你会知道那种事——」



「因为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样的梦」



她第一次出现在大树面前是在几天前。当时还有个貌似是记者的外国白人男性同行。当时她自称是翻译。



「你知道——我做的梦?」



和外国记者同行的五十里野绮罗里出现在大树面前的理由。



当时她说是取材。



据说是和大树的什么表兄弟——叫做药屋大助的人有关。



到了眼下,谈话的内容已经脱离了那所谓的取材。五十里野绮罗里一直对大树纠缠不放,看来这次又准备替他解梦了。



对着有所警惕地拉开距离的大树,五十里野绮罗里说道。



「是立花利菜和——HARUKIYO对吧?」



「……!」



大树屏住了呼吸,僵在原地。



简直是一语中的。



大树至此的人生里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麻烦,可谓极其平凡。说起烦恼也只有在升学高中里的成绩没能如愿提高之类的。当然,对于附虫者这类人的存在也只有都市传说程度的认识。



但最近,却突然做起了有关附虫者的梦。



在梦中,他们在和名叫“C”的敌人战斗。



发起挑战、战败、逃亡,在这一连串过程中激烈的战斗从未间断——。



「——高城大树。双亲健在,有名叫希海和凛凛绘的两个妹妹」



绮罗里突然说了起来。闻言大树吃了一惊。



「据本市数据显示不存在犯罪记录。也没有得过大病的病史。不过年幼时曾经由于司机驾驶分心而遭遇车祸一度骨折,留有当时使用过小额医疗保险的记录。从高中的内部记录来看成绩属于中流不上不下,品行也没有问题……」



听着她淡淡叙来,大树顿感背脊发寒。



难道她调查过大树吗?



那是板上钉钉的犯罪行为。而且,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被人偷看的感觉会是如此不快。



「我无意搅乱你的平静人生」



都采取了如此让人不悦的行动,五十里野绮罗里却厚颜无耻地这样说起来。



「只不过,我觉得那应该建立在你本人作出了选择的前提下」



「哈……哈啊?你、你这家伙,说什么啊?」



完全搞不懂她指的是什么。



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调查了他,还要他做出选择。



说实话,当下在大树看来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危险人物。



「我刚才也说过了——能否把你做过的梦仔细告诉我?你所•怀揣的疑问和不安,我肯定能帮你解决。而且……」



五十里野绮罗里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我也可以告诉你,只有你听不见那个钟声的理由」



钟声?



先前同学们也说听见了钟声。



说是非常悦耳的钟声。



「别、别说了」



对于不过是个平凡高中生的大树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对来历不明少女的言行感到恐惧的他快步走了起来,穿过了挡在他前面的五十里野绮罗里。



「如果你做了立花利菜和HARUKIYO的梦,那么你也一定会梦到她」



擦身而过之际,绮罗里如是说。



「“睡美人”ARISU」



大树的肩膀抖了一下。



这是个在梦中无数次被提及的名字。



「烦、烦死了。不要再缠着我了……!」



大树紧皱眉头,终于跑了起来。



他身后传来了五十里野绮罗里这个迷之少女的悲怆声音。



「她——」



越跑越远的大树,和留在原地没动的五十里野绮罗里。



在二人之间——。



「到最后还是没能醒来……」



少女的低语掠过,然后消逝了。



1.01 ARISU The last



"她"、站在巨大的码头上。



陆地上用来卸下渔获的吊车和起重机星罗棋布,港口则停留着船只。染上橘红色的天空正渐渐被薄云覆盖,夜幕即将到来。



在这样一块用地上,有大群人影激烈地四下活动着。



他们不是渔民或者在鱼市工作的人们。



而是附虫者。



逐渐陷入苦战却仍然集中防守的他们是属于昔日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以及“虫羽”这两个组织的附虫者们。——为歼灭“C”这一灾厄而集结起来却迎来败局,最后只能撤退的人们。



另一方面,包围他们的附虫者是“C”派出的追兵。曾经一度失去了“虫”沦为缺陷者或是已经死去,却被“C”操纵了自己的梦想而再次复苏过来、受到操纵的“复苏者”。



想要逃往海上的附虫者们。



发起追击意图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复苏者们。



不断交战的两群人都浑身泥水,分不出哪边才是亡者。



「只要我足够强大——那就行了对吧?」



她露出微笑,从受到附虫者层层守护的运输车中走了下来。习惯戴的围巾和手中银色长枪的感触,激起她内心的战斗欲望。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



现在的她和自己的“虫”银色福尔摩蝶同化,全身都浮现出银色的纹样。长期与病魔斗争而显得苍白的脸颊和手脚都散发着银色光辉,一头长发被银色长枪喷出的鳞粉从横面吹起。——这副身影和过去因病去世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阻挡在她面前的是全身都染上红褐色的少年。



「现在的你——并不是ARISU」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配发的长风衣已经破烂不堪,被干枯的血迹和烧焦的痕迹改变了颜色。重新戴好的防风镜布满裂痕,单手提着的自动手枪上停着他的“虫”郭公虫。



她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



药屋大助——“郭公”。



“虫”已经被杀死,理应变成了缺陷者的附虫者。



「那么,我又是谁呢」



本应是死人的她。



本应是缺陷者的“郭公”。



不应存在于此的二人不知为何像这样对峙着。



从刚才起周围就异常安静,显得很不自然。还能看见在码头战斗的附虫者们,但声音却传不到互相对视的二人身边。



就好像身在同一个地方的同时,又分处不同的世界。



实际上,这应该是某人刻意造成的状况吧。



但是对她来说都没有所谓。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说罢,她看了背后一眼。



从自卫队手中夺来的运输车货架上躺着一名少女。她身上盖着毛毯和厚实的夹克,正在睡觉。



是“睡美人”ARISU。



此时此刻,身在码头的附虫者们正为守护这名少女而战斗着,优先度更甚于自己活下去。



「只有你知道……呢。我说得没错吧,药屋大助同学?」



「ARISU的挚友,福尔摩蝶最初的宿主……花城MARI」[注:原文没有使用汉字而是假名,则和亚梨子在正传中以ARISU记述一样,摩理也记作MARI。后同]



再度看向他以后,“郭公”以嘶哑的声音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已经满身疮痍,不过看来他连站着都很勉强。



她——MARI微微一笑。



没错,她有着曾经虽病死却仍寄宿在福尔摩蝶上继续守护ARISU的过去。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吧。



不对,和过去未来没有关系。



无论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要有ARISU在——。



MARI都会成为ARISU的守护者。



这既是MARI的使命,也是对仅此一名的友人给予自己友情的报答。



可是看着MARI那副样子,“郭公”却说。



「……但是,现在的你也不是花城MARI。先不论外表怎样」



MARI微微动了一下枪尖,露出挑拨性的笑容。



「那你倒是说说,现在在这里的我,到底是谁呢?」



「……」



「再说了,应该反过来问问你——你到底,是谁?」



面对MARI的问题,“郭公”答不上来。



「我可通过福尔摩蝶看到了。——你应该已经变成缺陷者了吧?」



在被炎之魔人从中央本部的地下要塞里救出以后,她就一直在看着。自然也知道名为“郭公”的附虫者早已从附虫者的战斗中退场的事。



「但是你却身在此处。真是不可思议的空间呢……这也是“C”的攻击吗?」



除了面面相视的MARI和“郭公”,码头上的人都在战斗着。



在展开着无声死斗的景象尽头,有一艘巨大的油轮靠岸。由于至此为止的过程都有在看着,所以她知道那艘船对于附虫者们而言是逃离“C”追击的唯一手段。



「“霞王”、宁子小姐,还有姬子,都还在继续战斗啊」



在拼死战斗的附虫者中,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还在、战斗……」



无意识中,手握紧了银枪。



明明近在咫尺,但是好像谁都没能注意到MARI和“郭公”。



「——我们现在在这里,不是由于“C”的攻击」



无力地伫立着的“郭公”说了起来。



「如果你是真正的花城MARI,那么这种程度的事情你应该很快就察觉到了」



「……」



MARI无言地瞥了一眼身后。又看了一眼在后面沉睡着的ARISU。



「因为需要强大的附虫者,才打算叫醒ARISU的对吧?」



「……是啊,没错」



「我可是MARI。如果需要强大的附虫者,那么就由我来战斗」



她瞪着“郭公”,摆好架势。



「所以——请不要叫醒ARISU」



她手中的银枪喷出大量的鳞粉。受到鳞粉呼啸席卷的推挤,满身伤痕的“郭公”摇摇欲坠。



「你只是,装出强大挚友的样子罢了……」



可是,“郭公”没有倒下。



「在流星雨之夜的战斗里也是这样。气势汹汹地向“暴食”发起挑战,就因为同伴在眼前倒下就怕起来想要逃走。——看那样子,就算把人叫醒也肯定会再度逃走的……」



「……!」



MARI打了个颤,绷紧了脸。“郭公”透过防风眼镜从注视着她那副样子。



「花城MARI已经不在了。振作一点,别再依赖挚友了」



「你——说这话的你,又是如何?」



MARI的胸中燃起怒火。这份怒火是因对方愚弄自己的挚友ARISU而起的亦或是为了压抑其他感情,连自己也搞不懂。



「你这狼狈样算什么?我不知道你在何处与什么战斗过,不过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太凄凉了。——ARISU不在的期间你都干了些什么。亏ARISU这么信任你……难道你什么都没能做到吗?」



这次轮到“郭公”说不出话来了。



二人陷入了沉默——终于吐了口气以后,少年开了口。



「我以我自己的方式——没错,一点都不像我,想要在找到你之前结束一切,还和“原始三只”战斗了。但是,一次都没有——」



“郭公”吐出来的这口气,但愿是因为疲惫而发出的。



因为那要是叹气的话——也太过悲哀了。



经过了昔日的邂逅与分别以后,就算是以这种形式,二人还是重逢了。



在这时隔许久的重逢之时的叹气,比起泪水更让MARI心痛。



「赢过。一次都没赢」



「——」



这股从心里涌起的感情,该如何称呼呢?



是愤怒。还是期待被辜负的失望。要说简单点的话——就是绝望。



仿佛落脚点崩坍似的下落感和眼前似是变得一片昏暗的悲怆感,让MARI差点忍不住喊出来。她咬紧牙关,压抑着心中的激昂。



「ARISU应该这样说过。在梦的延续里叫醒自己——来着」



看着在运输车中沉睡的挚友,MARI铿锵有力地说道。



她的睡脸是如此的安详。



就算不是挚友MARI,在那种场合叫醒她都会叫人觉得残忍吧。



「为什么……?」



面对一句话都不反驳的“郭公”,她丝毫不掩心中激动地骂了起来。



「爱理衣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堀内爱理衣。



昔日很亲ARISU的那个年幼附虫者——由于自身能力的失控而失去了人格,如今变成了超种一号“C”这个最大的敌人。



唤醒ARISU就意味着她不得不亲手去打倒爱理衣。尽管物是人非,但那也毕竟是她曾经亲如妹妹的少女。



「“霞王”她们也打输了不是吗?」



向“C”发起挑战却战败了的“霞王”等附虫者。



他们的数量跟以赤牧市巨蛋为据点集合时相比,已经减少到了一半以下。幸存附虫者的消耗也十分剧烈,即便眼睛下已经浮现出黑眼圈,仍如一具具亡魂般驰骋于宛如地狱的战场上。



「你也——就连你不也变成缺陷者了吗?」



MARI早已明白,眼前的“郭公”并非实体。



强大如他的“郭公”——那个以漆黑恶魔之名受众人恐惧、曾经当过ARISU搭档的可靠附虫者,终究也还是变成了缺陷者。



「ARISU会在这里,也是因为把那个叫做叶音的孩子当成祭品——」



虽然因为昔日的决战而被封为了一号指定,但ARISU也陷入了长眠。



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封印那么单单一个绝望。



本以为她再度醒来的时候会是拥有防止那个绝望的手段之时——事实却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交出了一个ARISU的替代品。



「这、这就……是吗?」



MARI面对“郭公”的幻影,向他发问。



「这就是ARISU心目中的梦之——延续吗?」



ARISU在那场已经被人遗忘的战斗中陷入了沉睡,却仍然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即使她带着一个绝望陷入长眠,也还有“郭公”和HARUKIYO等强大的附虫者在。还有大量为了实现梦想而不断战斗着的附虫者们在。



明明ARISU是这么相信着才选择了沉睡的——。



明明她一直梦想着待自己再次醒来之时,一切的战斗都已经结束——。



「想拯救附虫者。ARISU的梦想就是那样的啊」



“郭公”像才想起来似的发出叹息,断言道。



「没错。这就是——你的梦之延续」



「——」



MARI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她睁大了眼睛,在心中反复回味眼前少年所说的话以后——。



「……」



慢慢地举起了枪。



她阻挡在运输车前,防止“郭公”靠近ARISU。



「别这样」



“郭公”开口说道。



「我是想就自己一事无成而道歉……但是,你要是那样做的话——我就不得不履行约定了」



「……不会让你叫醒她的」



MARI愣愣地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不是ARISU期望的“延续”」



「不对,是你自己说的,ARISU……」



“郭公”自顾自地说着,郭公虫沉入了他的手枪中。躯体变化为触手的“虫”与“郭公”的身体以及手枪同化在一起。



「要我在梦的延续……叫醒你」



银光闪过。



MARI踏了一脚地面,朝着“郭公”刺出银枪。这一单纯的动作瞬间将两者的距离缩减至零,呼啸的鳞粉将地面和海面划开两半。



强烈的地震和飞溅的浪花袭向码头,但是在周围激烈战斗的附虫者们对此没有反应。果然只有MARI和“郭公”所在空间与原来的世界隔离了开来。



「……!」



“郭公”侧身避过银枪,将枪口举向MARI。



MARI冷静地舞动枪尖在空中画了一圈,压下“郭公”持枪的手臂,并顺势挑起了他的双脚。



「哇啊……!」



摔落在地的“郭公”又遭到鳞粉的追击。银色的光辉以少年为中心四下绽开,沥青地面应声下陷。



「变得这么弱了吗……?药屋大助同学——」



太过轻微的手感令MARI不禁哑口无言。



倒下的“郭公”举起了手臂,朝着MARI扣动了扳机。



MARI只是朝旁边迈了一步便轻松躲过了子弹。



趁她离开之际,“郭公”站了起来。他纵身跃入溅起的浪花和升起的烟尘之中,从MARI的眼前消失了。



「看来你连我的福尔摩蝶有感知能力都给忘了呢」



MARI顺应手中银枪的引导,头也不转地朝右侧挥动了手臂。



水和烟尘构成的幕帘被撕裂了。迸发的银色鳞粉,捕捉到了藏身于另一头的“郭公”。



「——!」



撞破了货仓墙壁,少年被击飞至远方。



MARI静静地跃起。她用远超常人的脚力在仓库残骸上跳跃移动着。



「竟然变成了缺陷者,还想以那样一副凄惨落魄的样子去叫醒ARISU……」



找到“郭公”了。他有一半身子埋在瓦砾里。



「竟然在ARISU沉睡以后,制造出这么残酷的“延续”……!」



高高跳起,借着落下的石头将银枪戳向“郭公”。



银光炸裂,周围建筑物呈放射状倒塌了。



「你这不单纯想把一切都推给ARISU吗!」



充满视野的银光中夹杂着溅出的红色飞沫。



「——是啊,没错」



“郭公”以枪把底部挡下了长枪,却没能完全将势头抵消。破烂的长风衣完全裂开,鲜血从眉间流下。



「因为我什么都没能做到……所以想要道歉」



少年窝囊的态度令MARI感到失望和愤怒,不禁勾起眼角。



但是受到他的踢击,MARI又面露痛苦色彩。



「呜——」



「不过前提是、你不是这幅样子啊」



“郭公”瞪着飞身后退的MARI,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看你自己,只是不想醒来所以才找借口吧。还模仿起了花城MARI……」



MARI回瞪“郭公”。



「我是MARI」



「不对,你和睡着那时候完全没变,是个做事不经思考的笨蛋,是个一见到最喜欢的朋友一个个倒下就怕了起来的……嫩丫头」



同为一号指定,同样是同化型附虫者的二人表情变了。



MARI令全身的银色纹样发出光芒,悠然地重新架好银枪。银枪中蕴含着曾经连那“原始三只”之一的“第三只”都称之为最强的力量。



另一边的“郭公”——则落魄不堪。长风衣在胸口破了个大口子,被称作漆黑恶魔那会的魄力荡然无存。



「——」



「——」



形成鲜明对比的二人无言地重新战斗。



那场战斗对MARI而言充满了不曾料想过的展开。



首先超乎她预料的是——“郭公”太过虚弱了。



「趁早放弃,老老实实消失吧……!」



勉强避过MARI的攻击对“郭公”而言已经是竭尽全力了。他到底是在哪负了这么重的伤呢,往地面一扑避开攻击以后却只是重新站起来就脸带痛苦的神色。



好不容易开枪反击以后,子弹却被守护MARI的鳞粉屏障弹开。



MARI的攻击好几次都直接命中了“郭公”。



以“郭公”那样的状态,本以为他会立马倒下。



但是,出乎意料的景象又一次令MARI不解。



没有倒下——。



明明应该早已超越了极限,少年仍没有放弃接近MARI。



「给我停下……!」



他一步步逼近。



宛若浑身是血的亡灵,“郭公”朝着MARI走去。



不对,他朝向的是她的身后——。



是至今仍在沉睡的少女所在的运输车。



「不会让你叫醒ARISU的……!」



于是最出乎意料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同时,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MARI的枪击——“郭公”终于没能躲开。



「——」



她刺出的枪深深刺入了“郭公”的腹部。



这攻击太过简单,不要说MARI了,就连“郭公”自己原本都觉得能够躲开。证据就是保持被枪刺中的状态,两人都僵直不动了。



致命伤。



不对,要说致命伤的话,在战斗之前所负的伤就已经——。



「……!」



MARI的身子猛的一抖。



“郭公”握住了刺中自己的枪柄。



他就那样像要推开MARI似的迈开步伐。



「快——快放手!」



MARI想要抵抗,自己的手却用不上劲。



“郭公”每走一步,枪就刺得少年越深。



「快放开……!」



「——你害怕同伴们会像那场流星雨之夜的战斗那样再次全灭吗?」



连同MARI和银枪一起压退,“郭公”发出嘶哑的话音。



MARI的表情一下子绷紧了。



「还是怕你一醒来,福尔摩蝶就会再度成虫化?」



少年低着头前进着,他的腹部不断流出大量鲜血。



「在那场战斗之前你都不是附虫者,所以也不怪你……」



无法阻止走上瓦砾的“郭公”的脚步,也无法给与他致命一击的MARI,不知不觉间——。



被压退到了运输车前。



「不要说了——」



MARI颤抖的双手变轻了。



“郭公”松开了银枪。枪尖拔出的厌恶触感从手上传来。



「我已经——不想再看见,附虫者死去了……」



流出泪水的MARI仍然伸手试图阻止“郭公”。



对于这样的她,少年——连看都没看一眼。



既没有慈悲也没有哀怜,他置MARI不顾坐进了运输车。



「——还有,活下来的附虫者在」



“郭公”双膝跪地,面对睡在地上的少女轻声细语。



他的样子就好像是朝着神像乞求宽恕的巡礼者。



「拯救他们——哪怕只剩下一个附虫者都拯救他,那不是你的梦想吗?」



「……!」



想要拯救附虫者——。



这就是令ARISU变成附虫者的梦想。



挚友ARISU——不对,"自己"这样祈愿的时候,不曾想过这会是个多么困难,多么残酷的梦想。



「虽然一事无成的我没资格这样说——但是,这也是你的梦想的延续」



很亲自己的堀内爱理衣变成了应当打倒的敌人。



值得依赖的搭档、那个少年已经不在。



剩下的附虫者也屡战屡败,时刻都面临着全灭。



「不要逃避」



如果说这个现状就是ARISU的梦想的延续——那也太过残酷了。



如果说要在这种局面下再度醒来拯救附虫者的话——希望也太渺茫了。



「不要输给“虫”」



即便如此,他也要唤醒她。



唤醒的吻——倒不至于要做到这种地步。



只要能温柔地把人摇醒就行了,但他却往她的侧脸一拍准备强行叫醒她。



「醒过来,ARISU」



少年的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恳求。



又像是在为自己的无力而道歉。



「不就是因为一个人无能为力,你才要聚集同伴吗?只要你醒来——肯定会有,很多同伴的」



【插图1】



啪的一声、少年又一次拍打了少女的脸颊。



同伴。



以“霞王”为首的附虫者现在也仍在和复苏者们战斗着。她们都受了伤,还疲惫不堪——却依然没有放弃。



和她陷入沉睡之前一点都没变。



为有朝一日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战斗着的、叫做附虫者的人们就在那里。



「自己的梦想,得自己去实现啊……」



少年拍着少女的脸,说话声越来越轻。



尽管如此却依然固执地拍打着少女脸颊的“郭公——。



「——呜」



忽然手捂肚子弯下了腰。



并不是承受不住银枪造成的伤了。



也不是白色的拳头往少年原本就很受伤的腹部里钻。



是理应沉睡着的少女直接挥拳打了少年的肚子一下。



「……ARISU刺拳」



咕哝着的并非仍然紧闭双目的少女,而是拥有花城MARI模样的她。



「够了……做得太过火了」



少年一脸怒容地看着这边。



二人默默地对视着。



曾经共同战斗、相互分别的二人。



假如能够再会的话,该说什么好呢?



两人应该都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虽然不知道少年的情况,但她有足够充分的时间去考虑这些要说的话。



只是当前假借逝去挚友模样的她是不会去说那些话的。



而少年也什么都没说。



所以,她——只说出了此时此刻应该说的话。



「——来叫我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准备了这个世界,但是时间似乎不多了。



眼前的“郭公,像是融入空气般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另一方面,借用花城MARI模样的自己,以及在睡梦中回击少年的自己——。



“睡美人”ARISU的精神与肉体——目前都还没有完全觉醒。



但是,不会再迷惘了。



就算现在也有众多的同伴在等着她,如果昔日的搭档这么说的话——说不定能相信这点,苏醒过来。



「只要来叫我的话,我就会醒来」



“郭公”露出了微笑。



「嗯……一定,会去叫醒你的」



「我话先说在前头,叫醒我的声音之中可不能没有你哟?」



她立马这么补充了一句,少年则起了笑容。



「我……」



浑身是伤,筋疲力尽地吐出叹息的少年,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她又说道。



「我当时只招集到两名一号指定,以及有限的附虫者」



「……」



「不过,能真正做到招集所有人的是——」



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传达给对方。



但是在临近消失之际,少年之所以再次露出软弱的微笑——一定是因为听到她的话了吧。



这么想着——不,这么相信着。



ARISU现在再一次,陷入了片刻的沉睡之中。



1.02 The others



超种一号“C”完全掌控着现状。



通过操纵电力和电子信号的能力,她看着存在于这个国家的一切监视影像,更甚至是化作手下扯线木偶的复苏者所传来的影像。



旧世代的一号指定。



瓢虫,HARUKIYO,“睡美人”ARISU。



三名一号指定及其同伴附虫者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却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同时乘上大型船只,前往海上的影像传到了“C”的手上。



他们成功摆脱了“C”的追击,逃往了海上。



在“C”的计算中,附虫者有很高机率早已全灭。



这群人堪称是旧世界的失败作。



他们拒绝经由“C”之手化身“不死”。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打算伺机再一次来消灭“C”吧。



就算想要确认他们前往何处,海上也没有能够监视他们的摄像机。虽然尝试过动用人工卫星获取他们的位置,但却失败了。每艘船上似乎都有拥有迷彩能力能够瞒过敌人眼睛的附虫者。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会在某处汇合。



那个地方对于他们来说将会成为反击之地。



他们肯定是想恢复好体力,再次向“C”发起挑战吧。



为此肯定会先想办法找出“C”的本体所在的这个地方。



「……」



堪称“C”的本体的肉身就在乐园里。



即是“方舟”。



被选中的“不死”附虫者满溢的新世界——那个新世界的初始之地。



半径达数公里的那片宽阔区域原本被取了其他名字。但是称得上是超种一号“C”的亲生父母的魅车八重子将其改名为“方舟”。



“C”端坐于放置在“方舟”深处的巨大床上。



一丝不挂的胴体笼罩在淡淡的金光中。长发披散在她白皙纤细的身体上,每一根发丝都有她能力所在的电力流通。她身上没有各地分身所穿戴的斗篷和王冠。那些体现出“浸父”能力的东西,对于身处“方舟”这个安息之地的她来说已经不再需要。



在乐园的深处,“C”继续模拟计算着敌人的逃亡地。



他们到底想要逃到哪里去呢?



她总括这个国家电子化了的地理信息、事件以及变故,重复着几十万几百万程度的演算处理。



是“C”先找出旧世代附虫者的逃亡地。



还是敌人先找到“C”呢。



预计这场胜负有九成以上的机率会是“C”获胜——。



实际上,结果也是那样。



『——青播磨岛』



“C”低声说道。



那是个坐落在海上的小岛。



由于其存在已经从全国的情报中抹去了,所以花了些功夫才找到那。



将青播磨岛这个地方抹去的——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将有关发生在那里的凄惨事件记录删去,连岛屿的存在本身都打算隐藏起来。



因为在青播磨岛上引发悲剧的罪魁祸首即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也是魅车八重子本人。



那里曾经存在着“原始三只”之一的“第三只”这个怪物,为了打倒它实行了将近乎全部岛民卷入其中的屠杀。



那些记录只有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数据库中作为最高机密勉强留了下来。还有痕迹显示“C”的人格堀内爱理衣曾经也检索过同样的情报。



找出敌人预计将会前往的地点以后,“C”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派出刺客歼灭失败作。



以及——。



『放飞“鸽子”吧』



她按照预定推动事先决定好的进程。



计划偏离预期这点,当然也在预料之类。为将顽强的旧世代从地上消灭而准备的补充计划也准备了数个。



“C”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替代旧时代的附虫者,创造出充满新生的“不死”附虫者的世界。



『接着“洪水”将净化地面,创造出新的世界……』



在不久之后会成为新世界中心的“方舟”里——。



小小的创世主如人偶般面无表情地低语道。



1.03 The others



一座钢铁铸成的箱体正在大海中破浪航行。



那是一艘大型油轮。



在这艘载重量高达数十万吨的大型船只上,却看不见一个船员的身影。只有一个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的青年躺在了靠近船头的甲板上。



「……」



青年伸直细长的四肢,愣愣地望着蔚蓝的天空。



他是土师圭吾。一个刚被任命为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本部长,组织本身就因“C”的阴谋而被国家舍弃的男人。在他下方的船舱内,众多的部下正在休息着。都是些向“C”发起挑战,结果吃了败仗的附虫者。



圭吾登上甲板为的是整理思绪,但疲劳的身体却在朝阳下懒散起来。



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适合待在日阴处的存在了。



「……有好好睡上一觉吗?」



圭吾察觉到小心翼翼靠近的脚步声,开口问起。



这种声音曾经每天都能听到,令人怀念。那名少女双目失明所以步伐不稳,却总是想要过分安静地挪动步伐。



就好像她自身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负担似的。



像是为了不再给他增添麻烦似的。



怀着这种多余的顾虑——但是她仍然依靠着他。



「嗯」



圭吾的亲妹妹土师千莉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千莉是个不输于圭吾的骗子。



她是一名稀有的感知能力者。圭吾是知道的,为了留意油轮是否被人追踪她一整晚都在警戒着。睡得很好完全是谎话。



回想起来,他们兄妹俩一直生活在谎言中。



圭吾隐瞒着千莉是附虫者的事,千莉则掩饰着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想要在哥哥的面前表现得刚强。



这一点在千莉明白自己是附虫者之后仍没有变。



圭吾装作意识不明,千莉则在没有了哥哥的世界中,作为一名附虫者故作坚强的活着——。



这样的兄妹二人,像这样心平气和地两人单独说说话,真的是久违了。



这样的谈话,是自圭吾脱离战线之前——其实是自去年圣诞节以来了。



「戒备交给其他感知能力者,你去好好睡一觉吧。船长室我给你空着呢」



「这样可是以权谋私啊。大伙可都在冰冷的油箱里睡着」



「久违地吃吃我的梦想如何?虽然可能都不够塞牙缝」



「不用了。——因为,我已经不再吃任何人的梦想了」



圭吾保持躺姿抬头看着摇头拒绝的妹妹。



她的头发留长了。身子好像也长高了点。这些微小变化,恐怕只有生活在一起的圭吾才能发现吧。



同时,也正因为是亲哥哥才能注意到。



本应精疲力竭了的千莉,那张受到海风吹拂的脸上——洋溢着生气。比起在那与战斗无缘的和平生活中,身处平静日常的那时更加有生气。



个中理由,圭吾心知肚明。



那是圭吾用尽装作重症在暗地里守望她的全部时间,终于接受了的理由。



接受这一理由的瞬间,想要弃一切不顾寻死的这件事——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向人倾诉。



「虽然我可能已经说过了——千莉,你真的变坚强了呢」



注视着妹妹的面容,他说出了心里话。



「……!」



千莉顿时倒吸一口气,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少女的手在甲板上摸索,摸到了他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



「哥哥……你真的,就在那里对吧?你和我在一起对吧?」



「没错,我在这。没事的,我们俩都还活着,还在一起」



圭吾也握紧了千莉的手,两人互相确认着对方手中传来的温度。



再次相见的二人,有着说不尽问不完的话。



特别是圭吾一直有句话想问下定了决心以附虫者身份投入到战斗中去的妹妹。病弱的她选择了战斗,但她的身影却渐渐变得比以前更加有力、更加威武。在暗地里这么守望着她的同时,这一疑问越发地膨胀。



——难道说,此前一直扼杀你的其实是我吗?



圭吾完全没有想到过千莉会变强的可能性。



所以为了保护她,他隐瞒现实,将她拴在了病床上。



那么愚蠢的自己说不定才是要杀害亲爱妹妹的邪恶存在。



和他相比,说不定对妹妹而言“虫”才是救赎吧?



自己都怕了不禁想要在重逢的时候这样发问的自己。



「我们好好地活在这里」



所以,经历了眼下的事——才明白到那些疑问和恐惧毫无意义。



握着愚兄的手泪流不止的妹妹,肯定会否定他的疑问的吧。



就算撒谎,也要救赎自责的哥哥的吧。



而他则能够由衷相信那番谎言。



不论过去现在,什么都不曾改变。



相依为命的他们俩兄妹,今后也会互相撒谎——从心底相信那些谎言,互相支持对方一起活下去。



「嗯……嗯」



千莉一次次点头。



此后两人都一言不发,只是任由海风吹拂。明明千莉那边应该有更多话想要问哥哥的,想要告诉他的,但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说不定千莉是想尽可能地感受只属于二人的时间。



因为错了现在,可能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两人也心知肚明。



「——土师前辈」



被熟悉的声音招呼,圭吾终于支起了上身。



来到圭吾和千莉身边的是穿着西装的女性。都是社会人了却还没有理好睡乱的头发这点,已经可以算是她的特色了。



「一直在等搭话的时机吗,五郎丸君?竟然会顾及兄妹独处的时间,简直像是学会察言观色了嘛」



「啊,是,多谢夸奖……啊呀,你在生气?那个,本来想再让你们多独处一会的,不过已经能看见岛了」



经部下五郎丸柊子的提示看向船的前方,只见有一个小点出现在海面上。



「是、是青播磨岛」



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周围,并且以防万一迂回航路到达的地方。



就是这个浮现在视野中的岛屿——青播磨岛。



慎重的行动看来奏效了,总算是平安到达了目的地。



「为了报告现状和拟定登陆后的作战,大家马上就要聚集到这里了」



「是吗。为了说这个,你特地一个先来的吗?你和大家一起来不就行了?」



「你脾气好糟啊,稍微睡一会啦,真是的……不、不是,那个,是 因为我个人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土师前辈」



圭吾抚摸着千莉的头站了起来。身子倚在护栏上,望着遥在远方的岛影。



五郎丸柊子支支吾吾,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开了口。



「是魅车副本部长……不对,原副本部长所说的事情。——土师前辈是在知道叶音和模仿者再也回不来的前提下,利用他们的吗?」



「关于这个我已经否认过了吧?不相信上司真是个坏部下呢」



看着露出冷笑的圭吾,柊子咬紧嘴唇。



这样一个部下的视线,忽地转而投向千莉。通过注视着自己妹妹的视线,他明白了柊子的目的。



「啊啊,你想着我在妹妹面前不会说谎,所以才等到这个时候问吗。天真无邪的你,也变得相当卑鄙了呢。真令人伤心」



「一直作为前辈的代替。这种程度……」



虽然她自认为做好了觉悟,但时而推正滑下的眼镜,时而摁下睡翘起来的头发,这些举动太让人感到可疑了。她在逞强这点暴露无遗。



柊子还一次都没有违背过圭吾。偏偏到了这时候,来确认圭吾的真意——柊子一定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吧。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如果不好好确认上司的真意是无法战斗到底的。



如果是做出这般决意而采取的行动,那对上司而言实在是可靠。



「——没错,我知道他们回不来了」



圭吾若无其事地说了出口。



「……!」



「咦……」



五郎丸柊子和千莉都哑口无言了。



圭吾收起了冷笑。望着岛说道。



「五郎丸君,你太过喜欢附虫者了。虽说还不及魅车的程度」



「这……这个……」



「但是我很讨厌附虫者。根本无法忍受今后还会有附虫者诞生」



圭吾回过头,看着千莉。



寄生在仅此一人的妹妹身上折磨她的怪物。



以及眼下——想要从身为哥哥的他手中夺走妹妹的、丑恶怪物。



对于这种存在的憎恶,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一直存在于他内心之中。



「假如能把这艘船里的——除我妹妹之外的附虫者全都送到“C”那里去让他们互相残杀到一个不剩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就是讨厌他们到这种程度」



「——」



「只不过现在那样做也只会单方面输给“C”而已,真伤脑筋呢」



面对僵直不动的种子和千莉,圭吾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代替什么都说不出口的千莉,柊子挤出话来。



「那……也是谎话对吧?土师前辈」



「是真心话。不过嘛,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吧。——嘛,也罢。毕竟会赞同我这种人的从今以后都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千莉发出疑问。他多么希望世上仅有一个的妹妹会是自己的赞同者,但事实并非如此。



「——“只要我能活下来就行”」



他唯一的赞同者不是像他妹妹这样温柔的人。



「他是个不管被怎样利用,只用这么一句话就能了结的家伙」



「……!」



柊子和千莉都吃了一惊。她们也猜到了圭吾口中的赞同者是谁了吧。



「将世界改变为不再有附虫者诞生的世界——就是为了这一个目标,我们联手了。现在回忆起来,感觉就好像是来了场chicken race一样。只要稍有手下留情就会被对方放弃……正因为知道彼此都绝不会退让才——」[注:chicken race,双方驾车相向行驶,先朝一边打方向盘躲避的算输。]



觉得开心。



他中途停下了,把不符合自己风格的话憋回嘴里。



迄今为止圭吾使出过数不尽的阴谋诡计。现在回想起来,每当自己耍完手段以后想象的似乎并不是中计者的表情——而是某个我方会有怎样的反应。



那家伙时而无语,时而愤怒,甚至曾一度将枪口指向自己。



圭吾用冷笑蒙混,那家伙则抱怨不断——却还是生存下来,而下一次也同样生存下来。



可是,连那个竞争对手——也已经不在了。



「真失望啊。关键时刻,那家伙竟然已经不在了」



这么说着,圭吾露出轻薄的笑容。



装作是开玩笑的样子以隐藏自己内心的感情。



用谎言去掩盖——就算身处如此劣势,只要那家伙现在还在身边的话将会是多么开心的心情。



「“C”想要创造出只有附虫者的世界。相反,我则考虑着创造出没有附虫者的世界」



要回首过去还为时过早。假设性的话更是提也不用提。



就算没有任何赞同者,他也不会就此停下。



「既非神明,却扬言要改变世界呢。不过我没有打算停手」



圭吾又抚摸起千莉的头,视线则瞥向五郎丸柊子。



「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活下来的人就是赢家。如果对那个世界感到不满意,那你们也活下去——然后阻止我即可」



「……」



妹妹和柊子此后就再没打算说什么了。



眼前的二人将圭吾认作敌人恐怕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圭吾对于她们而言——不,应该说是对于她们所爱的人们而言显得太过冷酷了。



反正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还背负着众多憎恨。



就算采取同样生存方式的另一个人先于自己倒下了——。



土师圭吾这个人都不得不继续前进,为了见证接下来的世界。



「看来,愉快的聊天也到此为止了。虽说是提不起劲的工作时间,不过既然要干就要开心点。来来,笑一笑」



土师回头看向陆陆续续出现在甲板上的人群,说道。



亲妹妹和无能的部下,看看走近的众人又看看土师——露出了勉强而呆板的笑容。



「——总战力,减少至聚集于巨蛋时的一半以下」



率先报告现状的是二号指定的附虫者“照”。按普通人标准理应还是初中生的少女也身处战场露出浓厚的疲惫色彩。



「至于乘船前失散的战力的安危……无法确认」



聚集在土师周围的众人是特环的各个支部长以及他们属下的高位附虫者们。另外还有“虫羽”的干部们和提供油轮的赤濑川七那。



「是吗。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圭吾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此举令周遭的空气里充满了怒气。



特别是“虫羽”的干部、“波江”和大锹等人甚至用含着杀气的眼神瞪着圭吾。



「什么失散啊……!还不是你舍弃了他们,把他们当了诱饵!」



在附虫者中最为年长的长发女性激烈地反驳圭吾。



「啊呀,不要老调重弹嘛,“波江”。昨天不是讨论过这件事了嘛。要不那样做,在场的所有人就全军覆没了」



「我可还没有认同!」



「不对,你应该能够认同的。因为你曾经是我的部下,是东中央支部的指挥官。虽说你倒戈去了“虫羽”,不过还是不要摆出一副找回人情味的样子啦」



圭吾冷冷说罢以后,“波江”的表情变得更加凶恶了。她想要挺身反驳,圭吾却没有理睬。



「我是希望特环和“虫羽”都能消除心里的隔阂,重新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编制,可惜时间不够。今后也继续保持由“照”担任总指挥,“虫羽”作为独立部队隶属她旗下的形式。——好了“照”,继续吧」



「……感知能力者,以及西中央支部临时赶制的雷达装置一直在戒备,但目前没有发现类似追兵的迹象。不过“玉藻”及“宁宁”彻夜使用迷彩能力和回复能力,待到达岛屿以后有必要让她们好好休息。一直担任攻守要职的“霞王”和“四叶”也是」



「也是啊,我同意了」



「其他附虫者也交替休息着,但战斗力估计只有平日的三成到四成。另外宝贵的装备被西中央支部的家伙擅自拿去改造,因此战斗力又无谓地降低了……这种油轮哪用得着隐形机能和大炮啊」



「是啊,既不需要,也不希望他们消耗不必要的体力。等到了岛上,净水设备和发电设备的修复以及房屋的修缮还要借西中央支部的力量呢」



圭吾看向了远处看起来正无聊的少女。察觉到他的视线,名叫“樱”的附虫者将细长的手锤转上一圈微微一笑。



「三小时就把无人岛改造成高级度假村给你看」



在这艘充满疲劳感的船上还活力充沛的就只有隶属西中央支部的人了。虽然是个只对制造物品有兴趣的怪人集团,但在当前情况下十分可靠。



「登陆以后的警戒和休息的编排就交给“照”你了」



「是」



「话说回来“玲玲”。找到关键的敌人——“C”的藏身处了吗?」[注:原文りんりん,台版译作凛凛,由于都是音译并无大碍,故沿用翻译12卷时的玲玲。]



圭吾往“照”身后一看,矮小的少年便「呃」了一声,一脸难堪地避开视线。



「仅、仅是控制这艘船的航行系统就已经很困难了,再利用赶制的通信装置寻敌的范围毕竟有限……而且轮番更换卫星避免被“C”也有难度」



「据指导你的“浅葱”所说,你可是足以继承“C”的优秀情报班成员呢。借口说完的话,让我听听结论」



「希、希望你别把我和那种怪物相提并论。——就结论来说,只能说还没找到……地点应该是装机容量大的发电设施,我也尝试监视了主要的发电厂……但是在国内的发电厂里都没有找到类似的目标」



「嗯」



“C”的力量很强大。因此消费的电量也肯定相当多。



因此才推测“C”应该躲在足以生产那种电量的场所——大型发电站里,但目标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直截了当地问一句」



突然传来的声音来自圭吾身后。



回头一看,只见肩扛曲棍球棍的少年盘腿坐在栏杆上。他坐的地方明明是细长的栏杆上,身体却好像感觉不到体重似的非常稳当。



「就凭在场的我们,能打赢“C”吗?」



他是叫盐原鯱人的附虫者。战斗力虽高,却并不隶属于特环或“虫羽”等组织的人。



「起码我有告诉瓢虫说我们要前往青播磨岛了」



紧随面露冷笑的圭吾,赤濑川七那也转着手中的拐杖接着说道。



「刚才,让那个叫“玲玲”的帮忙和我的秘书联系上了。HARUKIYO也在前往青播磨岛的途中」



「OK,那就再算上瓢虫和HARUKIYO吧。——在此基础上我再问一次,我们有胜算吗?」



鯱人五官端正的脸上露出亲昵的笑容。与他那轻薄的口吻相反,战场的空气一下沉重起来。



「还是说,幸存下来的我们就这么流亡到国外去?」



「回答是NO。两个问题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