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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第70节(1 / 2)





  正元帝头疾发作,痛得剧烈,这个善于情绪克制,喜欢玩弄权术的官家,此时却被张敬一步步引到失控的边缘,“张敬,今日你查的是代州粮草案,来日你是不是还要查雍州城?”

  “官家若不大兴土木,国库不至于军费吃紧,官家若不偏安一隅,我大齐不至于每年向丹丘胡人交纳十万岁币,官家若不忌惮武官,不肯放实权给他们,我大齐不会两次北伐都以失败告终,官家在位二十年,便错了二十年。”

  “张相公……”

  梁神福浑身都冷透了,他忍不住失声唤,却见正元帝胸膛剧烈起伏,一手扶着额头,几乎要倒下去,他立即爬起来,忙上前将正元帝扶住。

  “果然,你心中还没忘了你那个好学生!”

  正元帝倚靠着梁神福,喘息,“即便是他投敌叛国,铁证如山,你张敬心中,也还是要为他不平么?”

  张敬抬首,“是。”

  正元帝冷笑一声:“来啊,给朕将他拖出去!”

  殿前司都虞侯苗景贞带人入殿,见此状况正欲屈膝,却听正元帝满含怒火的声音,威压逼人,“若有求情者,同罪!”

  苗景贞一僵,他握紧刀鞘,沉默站立,看着张敬从容将头上的长翅帽取下,随即被殿前司的两名班直押着起身,朝庆和殿外去。

  大片的日光垂落于殿门,刺得张敬眼睛微眯,而他望着檐上鸱吻,心中平静极了,他露出一个笑,一边踏出殿门,一边朗声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张敬被殿前司班直带出庆和殿,政事堂中议事的官员们便听到消息,孟云献几乎要晕厥过去,裴知远扶着他,问那被梁神福叫来传话的宦官,“官家怎会治张相公的死罪?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张相公在殿中以下犯上,顶撞官家,逼官家下诏罪己……”那宦官吓得眼睛都湿润了,“官家以大不敬之罪,与吞没千倾良田,结党营私之罪,下敕令,即刻问斩!”

  “他何时有田!”

  孟云献眼眶红透,“他一个被流放了十四年的鳏夫,家中都没有几贯钱,他何时有田!”

  贺童按捺不住,立即跑出去。

  孟云献随即与裴知远等人立即赶去庆和殿,可殿门既关,梁神福在外面看着他们,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孟相公,各位大人,官家头疾犯了,如今已昏迷过去,见不得诸位了……”

  “梁内侍,官家如何了?”

  一位身着杏红衫裙,梳罗髻,容色艳丽的妇人带着几名宫娥匆匆赶来,满面忧色。

  “贵妃娘娘进去吧。”

  梁神福退开些,垂首道。

  孟云献与裴知远等人皆看着吴贵妃走了进去,随即殿门缓缓合上,贺童双手撑在地上站起身,抓起衣摆便朝白玉阶底下跑。

  日光明朗,已近午时。

  徐鹤雪身如淡雾,已无法在人前显出身形,他无数次想要走入那座皇城里,但身为鬼魅,在这阳世当中,他总有无法踏足之地。

  他几乎要失去意识,却仍固执地守在皇城外的这片浓荫之间,他想起倪素,他忽然很想要听她的话。

  他想再见老师一面。

  哪怕,只是一眼。

  他蜷缩在树干枝影里,在满耳热闹嘈杂声中,意识有一会儿混沌不清,甚至他的眼睛在日光底下都有一会儿看不清。

  “老师!老师……”

  有个人踉跄地跑出宫门,哽咽大喊。

  徐鹤雪勉强睁起眼,底下那个人穿着朱砂红的官服,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后头则有人喊,“贺学士!”

  贺童。

  徐鹤雪立时想起这个名字。

  那是他的师兄。

  后头的几个官员则招手唤来自己家中的马车,有个官员一边擦汗,一边道,“官家这是真要处斩张相公?”

  “大不敬与结党两项都是死罪……”

  他们并未注意,一旁的树荫底下有风拂过,枝叶颤颤。

  倪素找了徐鹤雪很久,她提着灯从天不亮一直在街上寻他的踪迹,她时不时地总要看自己的衣袖,那团只有她能看见的雾气,至今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

  “倪小娘子!”

  忽然有人叫住她。

  倪素回头,认出那年轻人正是之前帮她送过书的书肆伙计,他很快从书肆里出来,到她的面前,“您上回要的书,小的都已经帮您找齐了!”

  “什么书?”

  倪素一时没想起来。

  “您不是要与孟相公有关的所有书籍么?怎么您给忘了?”伙计笑着说。

  经他提醒,倪素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她注意到徐子凌似乎很了解孟相公,猜得到他的打算,也清楚他的脾性,连孟相公用盐多少,他都知道。

  孟云献也许便是他的老师。

  倪素曾这样猜测。

  所以她才找了这个送书的小哥,想买下所有与孟相公有关的书籍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