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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第67节(1 / 2)





  徐鹤雪已经不记得那块胡饼是什么味道,他只记得,真的很难吃。

  忍饥上阵其实并非是致使靖安军被屠戮于牧神山的真相,徐鹤雪以战养战,用胡人的粮养活自己的将士,只最初艰难些,之后越是在胡人的地界,军中便越是不必忍饥挨饿。

  但,徐鹤雪以为,粮草案背后,杜琮之上的人,绝与这施加在他与靖安军身上的叛国重罪脱不开干系。

  “徐子凌。”

  忽的,徐鹤雪听见身边人唤,他抬起眼睛,见倪素停步,那双眼睛认真地审视着他,他只觉衣冠在身,而某些东西,却已无处藏。

  “你生前,你的老师期望你做的官,是文官,而你说辜负他,是指,你做了雍州的武官?”

  若非如此,倪素想不通,他还能因为什么如此憎恨杜琮,而那十几名官员隐瞒下来的粮草案,又与他能有什么样的干系。

  徐鹤雪曾经不知该如何与她提及自己的身份,但从蒋先明这件事起,他对倪素,已不再避讳。

  她是个聪敏的女子,听见今夜的事由,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再之后,她便会知道,他并不只是一个武官,还是钱唯寅口中的玉节将军。

  夜风吹拂徐鹤雪的衣袂,他莹白的影子与她昏黑的影子在灯火之间泾渭分明,“你会相信我吗?”

  “相信你什么?”

  “我……”

  徐鹤雪喉结微动,世人再多诋毁,再多误解,他其实都不入心,可唯独眼前的倪素,令他心中生忧,生妄。

  他说:“倪素,我真的,很想要你的信任。”

  第59章 水龙吟(四)

  倪素心中一动, 与他相视。

  她正欲开口,却听马车辘辘声渐近,她几乎是与徐鹤雪一同转头, 竟是蒋先明的马车去而复返。

  蒋先明掀帘,看向那对年轻男女, “钱唯寅跑了!”

  “什么?”

  倪素愕然,她走近了些,隔着帷帽, 看见车中的确只有蒋先明一人。

  “怎么回事?”

  徐鹤雪盯住他。

  “他知道你会武,所以假意答应与我走, 实际是等我与你分开后, 他好趁机逃跑!”蒋先明面色凝重, “公子, 他与我说,他弃任逃走后,便回到代州, 在那帮人眼皮子底下躲藏,他原本是想劝曾交好的同僚任俊与他一道上京,却发现有人刚好查到了他那位同僚的头上。”

  此事竟还有人在查?

  徐鹤雪一怔, 随即问道:“谁?”

  “听他说, 是个年轻人,姓董, 是国子监的监生,多的他也不知道, 任俊几月前已在任上忽然暴毙, 而那个姓董的年轻人身上,只怕有任俊的认罪书与证据。”

  蒋先明想起方才在车上, 钱唯寅对他说:“一个监生也敢蹚代州的浑水,净年你猜,他是受何人指使?我也不怕告诉你,来的路上我便是跟着他的,只是比起他上面的人,我更信你,所以我在快到云京时便寻了机会躲开他,先他一步进京找你,可是净年,我看你是不敢。”

  “我猜,他有可能回头去找那姓董的监生。”蒋先明回神,又对徐鹤雪说道。

  “你可有国子监名册?”徐鹤雪问。

  “我识得田判监,你们上来,咱们这便去他那儿!”蒋先明朝他们招手。

  国子监的监生有几百人,其中姓董的有二十一人,蒋先明带着徐鹤雪与倪素在田判监家中看过名册,却暂未从中找出具体是哪一人。

  钱唯寅给的提醒太少了。

  田判监打着哈欠,满头雾水地陪着蒋先明与那对年轻男女熬,见蒋先明在案前磨墨,他便问,“净年,你这又是要写什么?”

  “奏疏。”

  蒋先明握着笔,看向他,“老田,我借你的墨与纸,又占了你的地方,之后,我还你。”

  “得了,哪里用得着你还,谁不知你一向过得清贫,唯独极舍得买那些贵的纸笔砚墨,我这些可比不上你的,”田判监摆摆手,“只是,你蒋御史又要上什么奏疏?”

  蒋先明蘸了墨,看着雪白的纸页,半晌才道:“我要翻一桩旧案。”

  姓董的监生查不出,钱唯寅到底有没有去寻此人也不好说,蒋先明也并不确定那监生究竟有没有将所谓的证据带回云京,若是平安带回,那他上面的人知道了代州粮草案的真相后,还敢不敢重提此事?

  杜琮的罪因他失踪而暂未议定,这桩粮草案所牵涉的官员,十几年来,要么升,要么死。

  他们的升迁,是用百姓的血汗换来的,蒋先明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钱唯寅逃跑前的那句“你不敢”。

  若姓董的监生不敢,他之上的人不敢,他蒋先明也不敢,是否便要放任那些蠹虫继续啃噬大齐的国柱?

  倪素听见蒋先明的这句话,她不由回头,正见蒋先明抬手落笔。

  身边人翻页的动作已停许久,帷帽之下,他到底是个什么神情倪素看不清,但她视线下落,停在他手指边缘的一行墨迹。

  董耀。

  倪素扫了一眼,其父董成达,是个县官。

  “田判监,您对董耀此人,可有印象?”徐鹤雪忽然出声。

  田判监听着声音,便回转身来,国子监中监生数百,他岂能个个都记得清楚?但这个董耀,他细细想了想,“啊,他学问不错,尤其算学极好,前年本该有职事,但上面查出他生父是个犯过事的武官,董成达其实是他舅舅,他改姓董之前,原姓陆,因为这个,他入官的事便一直搁置着,直到今年,张相公许他入政事堂做堂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