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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山是本宫的了第6节(2 / 2)


  “什么章程?”谏议大夫钟彬问。

  韩青道,“自然是皇后参政的章程。”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侍中张本中更是问,“诸般政事,自可由陛下转达,我等默许便是,还需什么章程?”

  “若皇后不管呢?”韩青反问。

  张本中不由皱眉,“她如何能不管?”

  “如何不能?她是皇后,这本就并非她分内之事,想要推脱,也不过一句话的事。”韩青加重语气,“到时候,是我等能入内宫逼迫她,还是皇帝能逼迫她?”

  “这……”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在平常时候,他们巴不得如此,皇帝资质平庸,后宫也不敢涉政,朝事便都决于他们之首。为官者,谁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呢?然而如今,局势已经糜烂到就连韩青也没有办法的地步,他们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退这一步了。

  只是他们本以为,只要自己松口,对方就会欢天喜地的应承,自然不会考虑更多。如今被韩青点出,顿时生出几分不快与羞恼。

  “难不成还要咱们求着她不成?”

  “现在本来就是咱们要求她。”开口的是户部尚书严文渊,“诸公尚且不急,我却是巴不得立刻有人把这一摊子事都接过去。诸位别忘了,你们各自都有一摞子支钱的单子还积压在户部。”

  这话说得太明白,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不等韩青站出来打圆场,就见一个中书舍人匆匆从外面走过来。

  他们在这里议事,中书省的属官们便都避了出去。如今匆匆赶来,必然是有要事。众人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神色,恢复平日的从容肃然之态。——他们这些人可以吵得面红耳赤,但对外还是要保持一点形象的。

  韩青见状,心下不免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问那中书舍人,“什么事?”

  “宫里刚刚传出来一个消息,五郎说必要告诉大人知道。”那中书舍人说,“皇后娘娘命人往今日入宫拜谒的命妇家中赐了一碗青菜豆腐汤。”

  重臣们原本不是在看天看地,就是在研究屋子的布置,听到这话,顿时都看了过来,倒把那中书舍人吓了一跳。

  韩青连忙摆手,“知道了,你去吧。”

  他一走,就有人耐不住了,急切地问,“皇后这是何意?”

  “还有何意?”侍中张本中哼笑了一声,“陛下才刚说要将宫中用度减半,她就立刻赐了这汤,自然是告诫之意。”

  韩青叹了一口气,“朝廷的情况,但凡稍微留心,多少都能猜到几分,何况咱们已经将实情对陛下和盘托出。”他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诸位没有去过庆州吧?”

  众人摇头,“韩公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我也没有去过,但我手下的人去过。”韩青说,“京中关于庆州的传言,都是真的。那可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啊,就连我听了,心里也忍不住羡慕。”

  他停下来,闭了闭眼睛,面上显出一点并不明显的疲惫,“诸位,咱们当日下诏时,没有人想过要问一问庆王愿不愿意吧?”

  诚然,九五之尊、天下共主,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可是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敢拍着胸脯说,当皇帝就是比当庆王好。因为他们不是迎对方回来享福的,是让对方回来收拾烂摊子的。

  皇帝如此,皇后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事先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更不会想到要问她的意愿。

  在大多数人看来,女人的权欲心总是比不上男人的,她庆王妃当得好好的,花了二十年时间经营封地,未必会愿意换一个皇后当。何况,皇帝或许并不知道,但她一定早就猜到回宫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要让对方做事,给出更多的尊重、更好的待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想到这里,韩青苦笑了一下。其实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觉悟,范一通回京之后,他就一直想私底下跟皇后或者她手底下的人联络一番,达成默契。然而任凭他怎么明示暗示,对方却就是不接招。

  韩青确信自己的意思已经送达了,那么对方的这种躲避,便也是一种表态。

  她不愿意这样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顺地办事,倒好像她见不得人一般。既然是朝廷需要她,那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意识到这一点,韩青思来想去,觉得与其让她跟大臣们隔着皇帝来回斗法,耽误时间,倒不如自己从中转圜,尽快把这些事情理清楚,好办正事。

  而他之所以肯这样奔走筹谋,除了朝廷实在等不起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一天,韩瑾之从宫中匆匆赶回,告诉他,皇帝在私底下问皇后,为何会忘记大赦天下。

  而当时,她给出的回答是:“他们犯了罪,审判他们的是大越的律法,如果因为换了个皇帝就能获得赦免,那大越的律法岂不成了儿戏?如今你当了皇帝,更该克制自己的欲望。因为将君主的喜好凌驾于律法之上,本就是乱象之始。”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韩青认为,她会是一个合格的主政者。

  有一个大不敬念头,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却是他心底最真的想法:侍奉先帝这二十年,他早就已经受够了不断地给平庸的君主收拾烂摊子了。

  致君尧舜上,总要先有像尧舜一样贤明的君主才行。

  他已经老了,未必能等到下一个。

  第010章 装病

  皇帝是个草包,这个事实,但凡是稍微跟他接触一下的人,都能察觉到。

  不过,在起居郎韩瑾之看来,皇帝这种草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他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智慧,并且在某些方面自律得惊人。

  比如每天早起这件事,对于一个夙兴夜寐、以朝事为重的皇帝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但皇帝既不懂政事,也不感兴趣,提起上朝都苦着脸,却还是每天坚持早起。

  洗漱之后,他还会去御花园里跑上半个时辰,说是锻炼身体。

  一开始,这可是把天元宫伺候的人都吓得不轻,毕竟这样跑跑跳跳,不成体统,也太有损身为天子的威仪了。而且皇帝不光自己锻炼,还带上了皇子皇女们。

  二十几个人排成队形,绕着御花园的主干道奔跑,实在是非常稀奇的景象。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但韩瑾之还是难掩心头的震撼。

  他站在一旁的亭子里,目送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家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再次咬着笔陷入了为难之中。

  入宫这几年,韩瑾之不说如鱼得水,但工作确实越来越熟练。这是他头一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记录皇帝的言行,才能显得优雅又合乎体统。